兩個小時的巴士後我們從廣東到了惠州,
惠州其實是個還算先進的城市。
我感覺我們的客戶幾乎佔了半個城市,
而他們佔的那一半只有他們的廠房和辦公室,
簡報出來後完全看不到計程車,
只有幾台”摩的”在我們面前,
所謂的”摩的”就是以打檔的摩托車當計程車,
掛黑排接生意。
我們這樣苦幹實幹的三個中年男子,
什麼樣困難的環境都可以接受,
坐坐摩托車,小事,
摩托車是我們家鄉台灣的特產。
我們很輕快地展現台灣人上摩托車的技巧,
並且專業地坐在後座,
就像蒙古人騎馬如吃飯一樣簡單,
載我的師傅是個年輕人,
米彩裝,
他向伙伴要了頂安全帽,
本來以為是要給我戴,
我正想帥氣的說不用了,
他給自己戴上問都沒問我,
接著他戴上一副防風眼鏡。
我馬上就明白了看起來什麼事都從簡的師傅,
為什麼需要防風眼鏡,
因為在九十公里的時速下騎車,
就像是有一台吹風機在眼睛五公分前吹你。
我們在惠州的大馬路上直飆90公里時速,
忽略一且紅紅綠綠的燈號,
基本上不能怪他,連我都來不及看到紅綠燈,
九十公里的時速下的老舊打檔摩托車,聽起來像是什麼樣?
一群金屬疲勞的集體狂吼,
不管我說什麼他都聽不到,
所以我狂吼:我不趕阿,他狂吼:沒事,很快就到了。
幾分鐘後他撇向逆向車道,時速九十公里,原來他要左轉,
左轉後前面塞車,他騎上人行道,終於慢下來了時速七十,
像拍電影一樣路人跳向兩方,以為我們剛搶了銀行,
下了人行道他又逆向九十公里,我想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原來順向的右邊路上,有突起的緩速裝置,為了我們的生命安全幫我們在下坡時減減速度。
我還在想我倒底是要用我家有妻小還是他家有妻小來勸他騎慢點,
我們就到了,二十五分鐘的路程他騎了十五分鐘,因為我的同事十幾分鐘後才到
,我從珍惜生命的念頭回過神想給他照張像,他已經以九十公里的時速離開。
男女朋友卿卿我我,水乳交融,身體和心裡都溶成一體,我想這是人類除了連體嬰以外,可以兩個人在一起的最短距離。
一旦分手,連普通朋友都作不成,這是人類最具體也典型的離別。
明明還有電話也會刪除,見到了面裝作沒看見,一個走北一個南,增加物理離別的距離,並且在心中咒罵增加化學離別的距離。
又過了些時候分手的女朋友交了男朋友,離別距離x2。
又過了些時候分手的她和這個男朋友上床,離別距離x2×2。
又過了些時候她決定嫁給這個男人,離別距離x2×2x2。
又過了些時候你知道她嫁的這個男人賺的錢是你的兩倍,離別距離x2×2x2×10000。乘於不理性的一萬。
這就是離別,我其實很懂。
前言
1949年中國國民黨打了一場大敗仗瘋狂撤退到台灣的大事,一直到2007年才開始和我有點關係。
我們不是先見的台商,所以沒有在鄧小平的經濟開放起的二十幾年前就設廠中國大陸,眼看這中國經濟崛起,消費市場的驚人發展,發展了一陣子,又發展了一陣子,再發展了一陣子,我們這群後見的台商急急忙忙的想去中國設廠發展。
我們算不上台商,頂多稱上台灣員工。這個社會給我什麼安排,我按著安排過日子,就挑了若干年的求才網站上的職缺,我沒有先見的去看什麼有未來性的產業,一作就是十幾年,有任何更有遠見的具體看法或是抱怨,也習慣了。我們也是每天無限時數的加班,忙到回家只能睡覺,常會想一下是不是該思考一下這樣子的生活對不對,今天沒想完太累睡著,明天也一樣,後天也一樣,大後天也一樣,台灣員工和少數中國大陸富士康員工不一樣,我們沒有種往下跳。台灣員工也和台商不一樣,我們沒有中心思想,把積極進取的信念貼上牆上,貼上每一階往上的階梯上,創造一個可以二十四小時想著工作又剛好逼不死員工的環境,跳下去的都是意外。
我們的第一個據點是北京,第二個點會是天津。天津市政府給了我們優惠的發展條件,也給了我們間辦公室,2007年的四月一日可以開始使用,我奉了命到天津去設立新的據點,我作事情不太喜歡想太多,三月二十九日,約好了二十幾位面試的人,我和北京的同事老袁,打了領帶穿上西裝,開著他的中國生產的VW汽車,一早由北京出發穿過北京和天津當時唯一的京津塘高速公路,往一百公里外的天津市駛去。一早的京津塘一路順暢,只是路上的卡車載的貨都推得老高,左右搖晃,作最有效率運輸,卡車的數量佔了整條高速公路的一半。看著我看了出神,老袁說:”這條高速公路又叫死亡道路,每天都得出人命的。”。絕大部分的卡車作了最佳化運輸,翻車前都算上產能顛峰。
到了天津臨時辦公室要了兩個小房間兩張桌子,當天不吃中飯地一連面試了二十幾個人,我的第一批員工就是從這裡面給挑了出來。一路面試到下午三點,天津人老實,感到成果豐碩,卻發現忘了給每個人照張相片,回家的路上怎麼也想不起那個簡歷對上的是哪個長相。
回北京的路上我們又上了京津塘死亡道路,一到了交流道路口給檔死了,上不了,一等就好幾個小時,好不容易給上了,一上去發現所有的車都在倒著開,所有的車往我們這邊到著開了過來,我忙著嘖嘖稱奇,悔恨沒帶錄影器材,老袁當機立斷停止了交通,來個180度大迴轉,這樣子逆向開更有戰鬥力,也違法得具體一點。老袁給了建議我們往北,走京瀋快速道路,繞了個小圈回北京,我想也好,死亡道路是豁然率的問題少走自然是個好事,老袁說:”京瀋快速道路也是死亡道路”。好吧,走走別的地方也好,中國這麼大,我哪也都沒去過,不過晚上的高速高路一片黑,我頂多是多呼吸了幾道接近瀋陽的來歷不明空氣。漫長的開車時間,原來不是小圈,是個中圈,聊了幾個小時天,我倆都累了,最後老袁還感嘆:”你看看這個汽車工業多麼的厲害我們一連開了七八個小時這車子都沒問題,我們寫的程式使用的電腦要是連續使上個幾個鐘頭,我們有沒把握他都沒事。”,多年的業界反應我馬上推到這是比爾蓋茲,windows的問題,同時又想起了這條高速也是死亡道路,豁然率的問題,我們今天一整個24小時,有十個小時在死亡道路上。
四月一日起,我開始在天津上班,我住的是經濟型飯店,為了幫公司省點宿舍錢,我每個週末都回北京,就這樣來來往往了兩點一線過了半年的生活,當然我再也不上京津塘,我坐的是火車,貪生怕死。
火車與我
我到了中國大陸兩年多,貧富差距的巨大我始終沒習慣,看到有錢的人感受經濟巨大進步,我不在中國作點什麼就會被淘汰,看到窮人感受到這樣也是一種生活,自己倒底在貪圖什麼物質享受。能夠超越貧富的只有中國政府、公共建設。北京的火車站,通到全國各地,有錢的,沒錢的想要舒舒服服不上死亡道路的,都能在這裡搞一張票到想去的地方,當然想要更舒服的有錢人可以搭飛機去,但是剩下搭火車的有錢人也是不少,動車組裏的一等座沒比飛機的頭等艙差多少大概就是這個道理,還有一個地方的規格像是飛機場,那就是安檢的規格,掃描器設備沒收了我無數用來蓋住禿頭的髮膠定型液。
我接受安排的兩點一線每週搭乘動力組火車往返,奧運提速後去一趟天津只要29分鐘,不過當時我坐的動力組火車也不慢,一小時又九分鐘,台灣人貪圖享受總是盡可能得買一等座,不過一等座也往往比二等座更快售完,可見的大陸人也貪圖享受,能坐上位置,喝上一杯由身高超過一米七五女性服務員所賣的奶茶無比幸福,一杯十塊錢人民幣(罐裝可樂兩塊五)。北京車站相當巨大,不過無時無刻總是塞滿人群,能坐的椅子上都是人,不能坐的地板上也都是人,大家忙著吃飯,吃肯得雞,肯得雞得要排上半小時,好不容易排上買上了還得找塊合理的空地一屁股坐下,台灣人不知道怎麼被教育的坐在地上吃雞腿老覺得變扭不自在,我試了好幾次才開始習慣,我算是北京車站的常客也總能找到最棒的那一塊可以靠背的地板,這下連襯衫都髒了,管他的,吃飽飯買本車站賣的廉價出版品,踡縮在我北京車站裡面的專屬地板一等座看看書、雜誌感覺無限幸福。
兩點一線另外一點,天津新火車站開通前的天津臨時客站,以天津話的發音,”另是客站”,有多臨時,整排的男廁是沒門的,所有蹲著大便的男性都得看這前面小便的不認識男性,所有站著小便的男性都得被大便的不認識男性看屁股,女廁我沒機會進去肯定有它巧妙的地方,來自各地的鄉親父老,以各式簡便的工具包裝著自己的行李,塑膠繩、麻布袋,我忙著捕捉大家的神情看看大家在這片土地上想盡辦法的生活,小的帶老的,老的帶小的,男的抱女的,我並不客觀的推論每一個人的故事,但我老覺得這才叫尊嚴,中國有錢人是一回事,中國政府是一回事,人民去搞了一張票到想去的地方、打工賺錢、回家探親…..是另一回事。
我想有一天我可以逃離這被支配的兩點一線,坐火車花自己的錢去遊中國。
後記:
我想這篇文希望不要對任何內地友人造成不快,我想要反應的是,這個世界不該是拿金錢來衡量的社會,但許多台商到了大陸這個受不了那個受不了,自認高人一等,奉行成功主義,還要全世界的人和他們一樣的價值觀。富士康我不確定是不是郭先生的關係,也許是想討好他的人,為了企業的成功目的,希望每個員工把工作看成人生的一切,我這邊深表不能認同,能夠自己想麼活就怎麼活,就是尊嚴,我們去富士康上班,我們認真工作,是為了自己活著或是家人,但是精神是不該被思想改造的
最新评论